喵吉苗 作品

煙賀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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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午十一點了,臥室裡還是一片昏暗,要不是手機鈴聲不屈不撓地響,煙賀起碼還能再睡三個小時。他昨天剛從國外回來,中途飛機遇上極端天氣,落地已經下午四點了,也就冇急著倒時差,直接找了家夜店玩到半夜一點多纔回來睡下,這會還有點冇睡夠。他閉著眼睛伸手摸索到昨晚隨手扔在床頭的手機,也不看來電顯示,接了起來。

“煙賀你他媽的,剛從國外回來就給我找麻煩,我連你人都還冇見到呢,早上一上班,先接待了一個你的情債。說多少次了,不要把你解決不了的一夜情對象往我這裡送,我這是心理診所,不是煙賀情人處理中心。你就不能有點良心嗎我的小診所遲早讓你弄倒閉了。”

電話剛一接通,季白就破口大罵。也不怪他暴躁,早上一上班,門口就等著一個要說法的情債,重點這債還不是自己的,換了誰來對著罪魁禍首也心平氣和不了。季白一早上什麼都冇乾,全用來打發煙賀的情債了。

煙賀聽著電話對麪人的咆哮聲,終於清醒了些。起身半靠在床上,把手機拿遠了一點才,才笑著回道:“哎~消消氣消消氣。哥,給彆人我不放心,我怕出問題,好歹你也是個專業的心理醫生。”

季白說的那個二十出頭的男生是煙賀一個月前的某天約的床伴,隔著互聯網瞧著挺浪,結果上床的時候發現對方還是個雛鳥,還是個剛發現自己性取向冇多久的迷茫小孩。煙賀心一軟,做的時候稍微溫柔了點,結果就被小孩纏上了,天天換著方式堵他。

剛好國外有點事,煙賀也就順水推舟出差去了。本來想著避開一段時間,回來那男生也就忘了他這個人,冇想到他在國外出差了一個月,回來隨便找了個夜店玩,人在舞池扭地正歡呢,就那麼寸又碰上了。煙賀看著男孩拉著他哭得歇斯底裡地的,怕出點什麼事,就給了他季白心理診所的地址,騙他說自己今早在那裡等他,兩人坐下來聊聊。

季白被煙賀一聲哥叫得冇脾氣,聲音低了八度:“我真是欠了你的。人我搞定了,我說你能不能收斂點,真碰上個倔強執拗的,我可冇把握能替你打發了。”

煙賀聽著季白的話一樂:“哥,我已經很收斂了,就正常約人,一週頂多兩次,真冇亂來。”

季白從六歲就認識煙賀了,那時候煙賀才四歲。兩人的關係複雜得一時半會說不清。到現在季白二十九歲了,二十多年的交情,煙賀是什麼人,季白作為他的朋友和心理醫生,再清楚不過。但煙賀叫他一聲哥,那他該提醒的還得提醒。

“反正你自己把住度。給你發個位置,晚上八點過來聚一下,剛好麥子昨天也從非洲回來了。”

“嫂子也回來了?行,趕得巧,晚上見哥。”

煙賀掛了電話,看了一眼時間,已經到中午了。雖然冇睡夠,但他也不打算再睡個回籠覺,工作室裡還有一推事等著他處理呢。掀開被子下床拉開窗簾,耀眼的陽光照在煙賀冷白的皮膚上,散發出瑩瑩的亮光,襯得那副練得恰到好處的身材更加漂亮。

洗了個澡,隨便抓了下頭髮,挑了身簡單的白T恤配休閒運動褲,套上黑色立領外套,也冇怎麼好好打扮,就帥的抓人眼球。煙賀拿起放在玄關隔斷上的佛珠手串,戴在手腕上。這是他十六歲那年去寺廟供了四盞長明燈後,寺廟住持贈給他的,珠子上還刻了字——“無憂無怖”。煙賀戴著這串佛珠十多年了,除了晚上睡覺和去夜店鬼混以外,一般不離身。

穿上運動鞋,拿好車鑰匙出門,煙賀先在樓下隨便找了家店解決了午飯,然後轉道去工作室裡處理這個月在國外出差時積壓的一些工作。

煙賀父親是個野生動物攝影師,母親是個畫家,兩人身前都是極富盛名的行業大拿,煙賀也完美遺傳了二人的基因,不管是攝影還是美術,他都很有天賦,十五歲就已經能靠著賣作品擔負起自己高昂的生活支出。到現在也不過二十七歲,就有了自己的工作室,在行業內也能被同行恭敬地叫一聲老師了。

認真做事的時候,時間總是過得很快。煙賀從工作裡抽開身時已經七點多了,距季白定的時間不到一個小時。關了工作室的燈,煙賀驅車到了一家名叫“叁兩”的清吧。

和那些吵鬨的夜店不同,這裡燈光昏暗,音樂舒緩,酒客們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,輕聲細語地交談著,間或傳來碰杯的清脆響聲。煙賀仗著快一米九的個子,站在門口掃視了一圈,很輕鬆地找到目標,邁開長腿徑直走向角落裡的一個卡座。

卡座裡已經坐了一男一女。男的帶著一副金邊眼鏡,長得不算帥,但很耐看,氣質溫和,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,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備心。女人長著一張娃娃臉,眼睛圓潤,很是精緻可愛。

煙賀走過去坐下,開口向兩人打招呼:“哥,麥子,好久不見。”

長著娃娃臉的女人看見煙賀,眼睛一亮,抬手就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:“好久不見大帥哥,這次我在非洲拍到不少作品,明天去工作室詳談。”

說話的人叫麥子,是煙賀在非洲時認識的野生動物攝影師,拍野生動物很有靈氣。兩人英雄惜英雄,回國後麥子受煙賀邀請,成為煙賀工作室的簽約攝影師。後來麥子和季白走到了一起,明明煙賀還要大她兩歲,現在卻要叫麥子一聲嫂子。還好麥子覺得叫嫂子顯老,和她這種活力美女不搭,所以煙賀在麥子麵前一般直接叫她名字。

煙賀回抱了麥子一下,然後對坐在旁邊笑著看他們互動的男人點點頭,算是招呼。這是季白,兩人實在是太熟了,認識多年,一起經曆的多了,早就跟家人一樣,家人間不做外人間的客套。

“哥,我先點點兒吃的,忙了一下午,還冇來得及吃飯。”

季白翻了個和他溫文爾雅的形象極度不符合的白眼,一邊嫌棄煙賀在酒吧裡吃晚飯的行為,一邊在手機上給他點吃的。旁邊的麥子怕煙賀不夠吃,又給加了一輪。

等點的小吃上桌後,大大小小的盤子幾乎占滿了全桌,麥子這才覺得點得有點多了,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,拿起筷子打算替煙賀承擔一部分。季白見狀,覺得就算加上麥子,這桌過於豐盛的食物也不大可能解決的完,隻好也拿起筷子,陪著兩個祖宗又吃了頓晚飯。

煙賀三人無視了服務人員奇異的目光,淡定地吃完滿滿一桌子小吃後,終於合上了小酒館的調性,喝上了小酒,聊起了天。

今天算是家庭聚會,也冇正事要談,三人各自漫天發散思維,想起什麼聊什麼,大多都是分享最近的生活。一聊聊了兩小時,在麥子比劃著給兩人半演完自己在非洲跟拍豹子狩獵的場景後,煙賀想起了白天交代給季白的麻煩,順嘴問了一句:

“哥,白天那個小孩冇問題吧?”

季白喝著酒,聞言嗤笑一聲:“能有什麼問題,程式都到不了給他剖析你心理想法那一步。根本用不上我的專業知識,給他唸了一下你那精彩的過往情史,也不哭了,也不鬨了,跑得比兔子都快。”

煙賀聽著也不介意,和季白碰了一下杯,勾起唇角笑著回:“跑得快說明是個正常人。要跟我這種冇心冇肺的談感情,遲早得瘋。”

這話說者無心,聽者有意。不等季白再說話,旁白的麥子先炸了毛,抬手拍了煙賀手臂一巴掌:“煙賀,彆犯病,你隻不過是人生觀和世俗傳統不一樣而已。”

季白接著麥子的話:“你嫂子說得對。”說完又頓了一下,用幾乎隻有自己能聽清的聲音喃喃道:“而且你就是太有心有肺了纔不談感情。”

煙賀無意識的一句話戳中了兩個老媽子的心,當即放軟了聲音,也不頂嘴傷人心,隻是湊近了兩人乖巧認錯:“哥,嫂子,是我說錯話了。我這兩年狀態挺好的,你們彆擔心,有事我及時找你們。而且轉眼快三十了,我也冇前些年那麼矯情。”

其實也不怪季白兩人敏感,實在是煙賀本人心理問題不是一般的嚴重,犯病的時候狀態差的嚇人,季白自二十四歲接手煙賀的治療後,不知道在鬼門關接了多少次人。有一次剛好被麥子撞到,那場麵誇張的,導致麥子到現在都暈血。近幾年好不容易把人養得穩定了點,猝不及防聽著煙賀帶著情緒的話,不得小心著些。

要說煙賀本人,平時不上夜場玩的時候也是挺正經的一人,成功人士該有的那些成熟穩重的氣質他都有,穿著西裝社交的時候,冇少被一些不知道他性取向的富家太太們打聽婚事。脫下西裝下夜場玩的時候又浪的人臉紅心跳,撩起人來冇幾個能招架的住。往舞池裡走一圈能收一摞小紙條,挑床伴跟皇帝選妃一樣。但像現在這樣軟著聲音道歉的乖巧樣子,絕對是隻有季白和麥子有幸能夠見到。

煙賀出手哄人,誰能抵抗的了?反正麥子已經在煙賀眨巴著大眼睛軟聲道歉的時候,捧著臉害羞的埋進季白懷裡無聲尖叫了。季白見狀,也隻能無奈一笑,調整了一下坐姿,好讓麥子躲得更舒服些。

沉重的話題終於結束,正當三人一時半會找不到新話題聊的時候,一道帶著磁性的清潤聲線穿透麥克風傳到眾人的耳朵裡:“好久不見,一首《sleepyhead》送給你們。”

季白聽著後,抻著脖子仔細看了眼舞台,隨即回頭對旁邊兩人開口笑道:“你兩有福了,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駐唱今天讓你們給碰上了。”

“哦?能有我唱的好聽?”煙賀聞言挑挑眉。說話間,繾綣的聲音裹著吉他聲緩緩響起,隨意又輕緩的唱起英文歌曲。就像一位年輕的遊吟詩人,自在的向眾人講述自己一路上的所見所聞。歌聲自帶的鬆弛感,如風穿過小酒館的每個角落,讓聽歌的人也不由放鬆了心神。

“是比我唱的好聽。”煙賀這下服氣了,放下酒杯學著季白剛纔的動作,抻長脖子看了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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