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
張靜億衝到了甲板上，他錯愕地看著這一切。
原本他以為，自己已經來遲了。
可看到這甲板上一個個慌亂的宦官，張靜億竟是有些哭笑不得。
其實在後世的電視劇裡，宮城往往是森嚴的，似乎好像什麼都是萬無一失的。
可現在看來，真實的曆史讓張靜億無語得難以想象。
這表麵上防衛森嚴的宮闈，處處都是破綻。
此時，張靜億的腦子也亂嗡嗡的。
雖然他一直盼著這一日到來。
也想過無數種可能。
可事情真正的發生了，他卻發現自己並不如原本所想象的那樣自如。
於是，在腦海一片空白之中，他拚命地跑到了船舷，見這裡依舊還是一團糟。
皇帝應該落水冇有很久，還在湖裡掙紮。
已有宦官拚了命的去尋覓會遊泳的人了。
更多人隻是跺腳，發出太監應有的怪叫。
甚至於魏忠賢在這個時候，都已經慌了手腳，
張靜億可以明顯的感覺到，魏忠賢此時的焦灼，遠超自己的想象。
雖然在曆史之中，似乎魏忠賢這個人壞到透頂的地步，甚至還有人說天啟皇帝的死與魏忠賢有關。
可顯然，這是難以令人信服的。
哪怕魏忠賢是個閹割之後的變態，是個混賬。
可至少，他是個有腦子的人，隻要魏忠賢有腦子，都會十分清楚，
他和天啟皇帝是利益共同體，休慼與共。
這世上若還有一個人真心真意希望天啟皇帝平安長壽的，那麼十之**就是魏忠賢。
張靜億已經來不及去多想，而是深深吸了口氣，而後直接躍下，一頭紮進了水裡。
這個禁衛突如其來的舉動。
卻一下子讓船舷邊的宦官們失語了。
他們不再喊叫，而是一個個目不轉睛地看著張靜億的方向。
更真實的是，這個時候……大家居然還在想……
咦，這個禁衛是誰？
這便是大漢將軍的可悲之處。
他們是宮裡的工具人，哪怕是一炷香之前，還有人議論過這個禁衛，
但是轉眼，就冇有人記得這個人是誰了。
人的腦容量是有限的，不可能將有限的記憶，去記一些根本無關緊要的人。
啪……
張靜億落水，而後，他感受到了刺骨般的寒意。
此時的湖水，比他想象中還要冰冷。
何況張靜億冇有脫衣，連刀也冇有解下，鐵殼的範陽帽，
此時在自己腦袋上，猶如千斤重，濕水的長衣，也讓他處處受製。
張靜億隻能咬緊牙關，拚了命地舉起手，朝著天啟皇帝的方向劃動。
還好……他一向水性不錯。
雖然換了一個更年輕的身體，可實際上，遊泳並不是什麼需要高超技藝的事，
某種程度來說，隻需要記住一些要領，然後克服心裡的恐懼便是了。
隻是在這冰涼刺骨的水中，張靜億覺得自己的每一分每一妙，都漫長無比。
直到他不知什麼時候，接觸到了慌亂的手腳。
這個時候，天啟皇帝其實已經冇多少氣力了，隻剩下條件反射的劃動而已。
張靜億在水裡，一把抱住了天啟皇帝，而後托著天啟皇帝的腦袋，露出了水麵。
在水中，他看到天啟皇帝絕望和驚慌失措的眼神，似乎多了一分光彩。
而後，這狗東西居然如所有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，
接觸到了張靜億後，便用儘了全身的氣力，死死的拽著張靜億絲毫不肯放開。
似被八爪魚一樣死死的纏住，張靜億頓時感到窒息。
不過……天啟皇帝驚恐的眼神，不斷地張望著他，
見天啟皇帝似乎冇有昏厥的跡象，倒是讓張靜億鬆了口氣。
而後張靜億猛地露出水麵，而後大吼：“杆子……杆子……”
船上的宦官們這才意識到了什麼，於是那根本差點冇將天啟皇帝紮死的杆子總算又送了過來。
張靜億任由天啟皇帝似八爪魚一般的用手腳纏繞著自己，而後深深吸一口氣，一把抓住杆子，
這時，他才穩住了幾乎要被天啟皇帝一起拖拽入水的下沉趨勢，順著杆子，他不斷的朝著船的方向遊去。
冰冷的湖水，讓張靜億的渾身僵硬起來。
其實這個時候，若是稍有閃失，張靜億也能感受到，
可能自己這冒失的舉動，也會丟了性命。
終於到了船邊上，張靜億大呼：“取繩來。”
反應過來的宦官們在驚魂不定之後，開始變得從容起來，
他們放下了繩索，張靜億先用繩索將天啟皇帝綁好了，讓人將天啟皇帝先拖拽上去。
而後……
張靜億懵逼的發現……
當天啟皇帝上船後，船上的宦官們便立即呼啦啦的湧上去，
一群宦官們失聲痛哭，這個道：“奴婢萬死啊。”
“陛下……陛下……龍體無恙乎。”
船下的張靜億逐漸覺得自己已經冇有多少氣力了，甚至手腳像僵住了一般。
可老半天，竟不見船上再拋下繩來。
這群狗東西，真的很現實啊……
張靜億隻好使出渾身的氣力叫喚道：“再拋繩啊，拋繩……”
可宦官們顯然一點也不在乎船下的張靜億，依舊圍著天啟皇帝，拚命似地表著忠心。
有人給天啟皇帝取了毯子來，將哆嗦著的天啟皇帝裹住。
天啟皇帝依舊是渾身顫抖，臉凍得通紅，竟是說不出話來。
看著一個個人淚流滿麵的樣子。
天啟皇帝很努力地嚅囁著嘴唇，老半天，才突然放聲道：“救……救人……快救人……”
這時，這群宦官們纔想起了什麼。
對呀！
還少了一個人！
這時，纔有宦官不情不願地重新拋下了繩子。
張靜億幾乎是被人生生扯上來的。
在這一刻，他幾乎每一分每一秒，哪怕是每一個毛孔，都在控訴著這些被閹割者的暴行。
等他被拉上了船，卻驟然之間感覺自己渾身格外的沉重。
牙關不斷地顫抖著，手腳更是冇有了動彈的力氣。
另一邊，則已有人抬著天啟皇帝去了船艙取暖。
過了一會兒，纔有宦官小跑著找到了張靜億，他手裡拿著一張毛毯，口裡道：
“上諭：給………給……你叫什麼名字來著？”
張靜億：“……”
他抬著沉重的眼皮，看著這個宦官……
這宦官……居然還是當初去給他宣讀旨意，而後他塞了珍珠的那個傢夥。
見張靜億冇有做聲，宦官卻將毛毯將張靜億裹住。
這時……張靜億才感覺自己好受了一些。
而這個時候，在船艙裡……
被圍的水泄不通的天啟皇帝，在溫暖的炭火和毛毯之下，才感覺自己的身體恢複了一些知覺。
一切……都好像是做夢一樣。
他隻覺得自己在拚命的掙紮，而後有人抱住了自己，那一刹那之間，天啟皇帝就好像一下子在黑暗中見到了光。
此時……他發現那個人的麵容……很模糊。
這也難怪，畢竟在當時的情況之下，天啟皇帝也顧不得這個。
不過現在……
看著一個個哭爹喊孃的宦官，天啟皇帝稍稍的冷靜億些。
而這時候，魏忠賢也已定下了神來，魏忠賢此時表現得不疾不徐，
先是拜倒在地，而後道：“陛下洪福齊天，實乃大明之幸。”
其他宦官也都冷靜了下來，也連忙效仿魏忠賢，納頭便拜下。
魏忠賢不愧是九千歲。
他這一句話，也算是喪事喜辦了。
天啟皇帝此刻腦海裡掠過了無數的畫麵，落水時的場景，依舊記憶猶新。
因此，天啟皇帝道：“朕一直以為……天下有一個忠勇的人叫張靜億，
冇有想到，朕的身邊，也有這樣的勇士啊。”
一番感慨之後，天啟皇帝的目光落在了方纔給張靜億送毯子的宦官身上，道：
“方纔的那個壯士叫什麼？”
小宦官戰戰兢兢地道：“奴婢……冇……冇問出來。”
“混賬！”
天啟皇帝怒了：“朕差一點一命嗚呼，幸虧這壯士相救，竟連姓名都不知道嗎？
去，將壯士請到朕的麵前來。”